第二十五章

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俩人分开的。

袁翼快速剪完了指甲，起身拿起背包，头也不回地道：“我该回去了。”

“我跟你一起走。”

他身形愣住，回头看着她，目光掠过她的嘴唇，又飞快看向一旁：“你不是住在这里了吗？”

“我现在没住啊。”她说：“我还没办理退宿手续呢。”

说完她飞快拿了背包，回到袁翼身边：“走吧。”

袁翼看着她，突然想起一件事，放下背包，去阳台了。

马昕昕看他检查窗子的插销，检查完插销又确认窗框的牢固度。

她看着他认真的脸，问道：“你这么谨慎？”

“不是谨慎，这是生活必备的常识。如果你要独居，夜晚最好不要开窗。”他确认好了所有的窗子已经关上后，又检查了一遍卧室的窗子，出来告诉她：“锁是老式的，最好换成新式的防盗锁，这样坏人打不开。”

马昕昕答应了，有点儿惭愧，跟他一比，自己什么都不懂。

连指甲都剪不好！

她锁上门，两个人向楼下走，路上他问她：“真的决定要一个人住？”

她嗯了一声。

“你妈妈去世了，那你爸爸呢？他会同意你在外独居的决定？”

如果是别人提起马广平，马昕昕绝对会反唇相讥，直接撂一句：关马广平什么事！

但是现在问自己的人是袁翼，她只好说：“他又结婚了，跟新的妻子儿子过得很好，不管我。”

袁翼向她看过来，将她此刻的神情收入眼底。

马昕昕被他看得一笑，故作轻松地摇头：“有了后娘，就有了后爸，你不知道吗？爸爸这个角色，对我来说，就是个户口本上的名字吧。他的小儿子也要出生了，好像就是下个月。”

袁翼没说什么，只握住了她的手。

马昕昕跟他并肩而行，她不曾告知过任何人家里的事，但是今天或许是因为两个人共同打扫了她从小长大的房子，或许是他一贯给她的安全感，她对他说：“我喝醉酒的那天，是我十八岁的生日，我妈去世的第一年，他还记得给我买个生日礼物，第二年、第三年开始，他渐渐地不记得了，连吩咐秘书代买生日礼物这么简单的过场，他都懒得走。”

袁翼安静地听着。

“所以那天我特别伤心，觉得我谁都没有。”她说，眼睛看着路灯照耀的街面，“人来人往的城市，全都是陌生人，甚至养大自己的爸爸也成了别人的爸爸，越这样想越是伤心，一不留神就喝多了。”

“现在呢？”他问。

马昕昕一愣，看向他：“现在？”

“现在想起那天，还伤心吗？”他问。

马昕昕想了想，眼睛垂下去，嗯了一声。

“我爸爸在我十一岁去世的，虽然过去十年了，我仍会想起他，有的时候也很伤心。”

马昕昕看着他，“你爸爸也对你不好吗？”

他一愣，摇头道：“不，他对我极好，正因为这样我才忘不了。”

马昕昕苦笑了一下，目光移向远远的前方，心想世上正常的爸爸妈妈对自己的孩子都好，唯有自己的父母，糟糕透了。

马广平就够差劲的了，但是跟艾春梅比起来，马广平简直像个天使。

我为什么会这么倒霉呢？天下脑壳正常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，为什么我的爸妈不爱？

这个念头纠缠了她几年，从艾春梅去世开始，直到如今，每个醒来的时刻，她都会想：爸爸不爱我，是因为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，有了别的孩子，可为什么我的亲生妈妈也不爱我？

她明明没有别的男人，也没有别的孩子啊！

偶尔睡梦里，她会做重复的相似的梦：

一个人茫然地走着，看着前方越来越远的母亲背影，喊她 ，却得不到她的回应。

她的背影那么决绝，越走越远，像是前方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，一往无前，从不回顾，看不到也听不见亲生女儿的呼喊。

“你很幸运。”她最后说。

袁翼听她声音失落，伸手过来，环住她的肩膀。

两个人相拥着走，到了校园附近，才松开手。

袁翼坚持将她送到宿舍楼下，一直看她进了楼内，才转身离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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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袁翼——”

袁翼停下脚步，看向声音来处。

一个自己同系同年级的女生站在女生宿舍楼下，袁翼想了一会儿名字，没想起来。

这个女生走到袁翼身边，冲他笑道：“真的是你。”

袁翼看着她：“你是……”

“你果然不记得，我是三班的李笙，我们一起上过很多课，线性代数和人工智能课，我们俩的座位还是前后排呢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