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口还有两个护卫，手已经握着刀柄了。

杜先这才反应过来，将手里的刀子丢了，快步走进了屋子。

看到青年的第一眼，杜先明显有些失望，“果然是你。”

“怎么？你希望是谁？”青年笑了，“嗯，是你把那些马放出去的？”

“他都要杀我了，还不让我还手？”杜先笑了起来，“不过你家的那些马我可赔不起。”

“不碍事，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？”

杜先摆摆手，“我什么都不知道，可能让你失望了，不过你来了也好，至少下次不至于宫里冒出刺客，还没有护卫过来了。”

“也是。”青年赞同的点了点头。

他叫赵喜，大江当今的皇子，胡国的王！

杜父还在的时候，杜先见过他，他和杜父的关系还挺好的。

赵喜的手指这会儿有意无意的敲打着桌面，他有些犹豫。

但他还是开口了，“我来是想告诉你，你爹临死之前说了些什么……”

赵喜怀疑自己看错了。

杜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片刻，很快却又笑了。

他不知道是怎样一个没心没肺的人，自己的老爹死了还能笑得出来。

但是很快，他就看见了杜先脸上的泪珠子，大滴大滴的打在桌子上。

“我爹还能说些什么呢？大概就是说，可怜我儿了……可怜……”

杜先抽泣两声，有些说不下去了，低下头擦了擦眼泪，很快又抬起头，“大概就是说，可怜我儿……以后只有一个人了……”

看着抽泣的杜先，赵喜沉默了。

杜先开始自说自话，“他以前就喜欢说这些，我说我不要读书，他就说可怜我儿了，是爹爹无能，给不起先生的束脩……”

他拼命的用手擦眼睛，想要把泪水压进去，揉了揉鼻子之后才能继续开口。

“我说我不要习武，他也说可怜吾儿了，如果我能买得起肉，我儿吃了肉也能成为沙场上的悍将……”

“他老是说这些，老是说什么可怜我儿，我一点都不可怜，我有他来着，我还没给他享福，我就知道玩，我以为以后还有机会的，我以为他还能活好久好久的，我……鬼知道他一下子就没了……”

杜先哭着扭过头，鼻子还一抽一抽的。

他胡乱的将鼻涕和眼泪擦在身上，赵喜却重重的叹了口气。

“你爹没有说这些。”

他放低了声音，“他说你是个好孩子，是个聪明孩子，一定能想办法活下去，我以为你走了，今天听到这边有动静，我才知道你没走，你留下来干嘛呢？”

杜先深深喘息了好一阵才平静下来。

他抬起头看着太子，“我不走，我走了杜家就没了，我要知道是谁杀的他，哪怕不能不能给他报仇，我也希望杜家还在，希望我以后还可以给他上一炷香，光明正大的上香，还能把他接到祖祠里面去，我知道他想回去，他不喜欢京都，我也不喜欢……”

他紧紧的咬着嘴唇，每次一想起那个人，他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。

不管那个人杀了多少人，对于自己来说，那是一个好人。

从小时候开始，家里什么都没有，杜先一开始还想脱贫致富，后来知道了自己爷爷是大将军的亲信，是个猛人，父亲稍微软弱一些，但也是军中的高层。

然后他就什么都没做。

他看着杜父出去参加边军，他抱着边军送来的米吃得很开心，他从来没有担心杜父会死，因为这样的猛人不会死在战场上。

每一次杜父回来，他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外面玩，他钓鱼，捉虾，摸鸟蛋，看到杜父还哈哈笑，问他有没有带好吃的，他从来没有想过杜父有没有受伤，遇上了什么危险。

现在杜先一想到这里，就好后悔好后悔，他恨不得打死那个时候的自己。

但是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。

他抱着自己，呆滞的看着赵喜，“你们知不知道，他好几次都不想做官了，他投奔你们，是因为他不想打仗了，他赚钱了，只想带我回去，是你们这些人，一次次的给他这个诏书那个诏书，你们一次次的把他叫到战场上去，最后你们要他来京都，然后杀了他，我就想不明白，你们为什么要杀他，他就只是想要给我买点肉吃……他……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别的，他只想给我卖肉吃……”

“对不起，我……我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
赵喜有些说不出话来，他劝慰着，“我见过你爹的，他是个很好的人，他也没有什么野心，我以为那些人不会这么做的，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。”

杜先深吸一口气，他擦干了眼泪，重新笑了起来。

他爹说过，他笑起来很好看，一看到就什么烦心的事情都忘了。

他知道他爹还在，在陪着自己，虽然自己看不着……